没啥事情么
1
染一个发得多钱?
吴幸福见那女人没啥反应,依旧在一个男人头上咔嚓咔嚓着,又问了一句。
女人转过头来,男人也转过头来,还有些不高兴,脸沉沉的,好像嫌把他的事情干扰了。女人头又转过去了才说,你咋想起来染发了?
吴幸福嘿嘿笑了一下,说,随大流嘛,人都干啥你也干啥,终不会错。
女人说,人都吃饭你咋不吃饭?
吴幸福愣了一下。女人又说,你说话有气无力的,中午没吃吧?
吴幸福笑了,是使劲去笑,喉咙和胸口,不,是整个上半身都在动,双肩一耸一耸的。
那男人又转过头看了他一下,脸上是平静的、没任何意思的。但吴幸福很快就明白了,边起身向门口走去,边把笑放在肚里。那男人在镜子里就能看见自己,还要专门拧过头来,当然是一种不满的示意,也怪自己太放肆了,有什么好笑的呢?
透过玻璃门,吴幸福去看街上车呀人呀的匆忙。心说,这条小街,冲出这些密集和拥挤的旧房子新房子,以及熟悉不熟悉的车流人流,就会被一条横着的大街接住了,世界一下就变了,是一片广阔和壮阔的大天地了。可自己呢?会有什么改变吗?
吴幸福忽然决定不染发了。染了又能咋?给谁看?你就是染了发,你就是年轻些,你好不容易一大笑,也照样会有人不满。
2
吴幸福这次去染发,还是因为给医院里送水时发生的事。
吴幸福扛了一瓶纯净水从住院部的二楼经过,刚在感慨医院里怎么啥时候都人多,生活好了,怎么病还多了。自己是一天到晚挺辛苦的,但没病就比啥都强。于是,就一下子精神和高兴了。恰好,一护士这时就从对面一蹦一蹦过来了,像他一样也高兴着呢。白衣天使,但天使的脸白里透红,天使的眼睛像一汪泉水一样,是深邃的。刚要细看,却像要说话似的,又有一些惊喜和专注。吴幸福忘了肩上的纯净水,也忘了他要干什么,就静静地立在那里看护士的脸和眼睛,直到那护士也停下看他,才像做贼似的扭过头逃了。
可是这一逃心却还在护士身上,送水的任务完成了,眼前还是那一张又红又白的脸,那一双像要和他说话的眼睛。偏偏,到了一楼,又看见护士了,他刚一紧张,护士却进了身旁的一间房子。于是,吴幸福就来到了那房子的门前。护士是和一个男人说话,也许是医生吧,两人都背对着门。护士说,这世上还是可怜人多呀,咱医院那送水的,都那年龄了,头发都白完了,还每天都扛着瓶子楼上楼下跑……
吴幸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一楼的那一间房子的,站在大楼外面的太阳底下,听着知了一声一声地叫着夏天,他才清醒过来。于是,一种悲凉,还是什么滋味,像知了叫着夏天似的,在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一声声呼唤。没啥都行,但不能老了呀!不老,就有希望,就会有可能和改变。自己真是老了吗?才50呢。那么是因为白发吗?
吴幸福飞也似的跑进医院大楼里,卫生间有一面大镜子,比家里的那一面镜大多了,所以,对着镜子,吴幸福的白发就比平日里放大了许多。人是越想啥啥越也严重和加重,吴幸福怎么都觉得这样的形象是不可饶恕的。在那一刻,男子汉的自尊突然风吹,生活的意义成了空白。但是,吴幸福还是不甘心,就举起双手很认真地护住和遮住头发,再很仔细地去瞅镜子里的自己。这一看,吴幸福的心里又坦然了些。邻里、朋友都说,他头发是白了,但脸上不显老,比同龄人年轻多了。看来大伙说的是真话。可是那护士,那女人,也许还有别的女人,难道这些都是永远的遗憾了吗?
3
吴幸福每次吃中午饭,都要给爱人张梅讲新闻,当然是他这一上午送水过程中看到的和听到的、觉得重要和有意思的事情。比如,办公室门大开着,却没有一个人,幸亏我是送水的,要是来了一个小偷,哪不麻烦了?
张梅说,你傻呀,那是政府,谁敢偷政府?不要命了。
吴幸福说,政府咋?只要发现不了,就是安全的。
张梅说,现在到处都是监控,还能发现不了?
又比如,吴幸福说,现在学校里娃咋恁多呢?能坐下吗?
张梅说,你管送水还管学生娃?
吴幸福说,乡里的学校修得大大的,可学生都跑到城里了,不浪费了吗?
张梅说,你就是一个下岗工人,还操恁多心?
吴幸福不管不顾地继续说,听说乡里学校的老师也太多了,有一个学校,三个老师管10个学生……
这天的午饭吴幸福却是静悄悄的,爱人有些不习惯,问了几次吴幸福都不理睬。饭都吃完了,坐在沙发上了,吴幸福却忍不住了,原来是见了一个当官的高中同学,给气的来。
吴幸福说,是老同学嘛,我刚要问话,人家却不认识似的,把脸转到一边去了。
张梅说,哪有什么?你要比他官大,他还寻你问话呢。吴幸福说,你这不是气我吗?我一个下岗工人,工作都没有了,还什么官?
张梅说,这不就对了,人是有等级的,你一个底层人和人家上层人较什么真?人家不理你是正常的嘛。
吴幸福说,我不送水了,要是再碰着咋办?怪尴尬的。
张梅说,争气不养家,养家不争气,你咋都50岁的人了,还小孩子一样?
4
吴幸福在高中三年级时,父亲要退休,要吴幸福顶替。吴幸福不愿意,他有他的大学梦,再说吴幸福的学习在全年级前10名呢,就连老师都说,如果吴幸福上不了重点大学,他就辞职。老师的话是对吴幸福的父亲说的,吴幸福扭不过父亲,要班主任老师帮忙,可惜还是没有说动父亲。但是,纵使后来下岗了,吴幸福也没责怪父亲。那时候,父亲有病,母亲有病,就连还没成家的哥哥也有病,两个弟弟才上小学。父亲有选择吗?
吴幸福这天送水回来,又给张梅使性子。说公司的送水工就他一个是白头发。
张梅说,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,你真干不了,就不干了,寻些轻省点的事情。
吴幸福说,身体没麻达,只是总觉得别扭。
张梅说,别扭,别扭,让你染发,说几年了,你就不听。都坐理发店里了,还能跑回来,这事说出去谁会相信?
那天没有染发回来,气得张梅一周都没理吴幸福。
5
同学孙建在电话里说,晚上在老地方喝酒。正要出公司大门的吴幸福,这一个下午送水都有劲了,本来就嘻哈和蔼的样子,更可爱了。因为吴幸福开着那辆机动三轮车,在车厢里高出他许多的一瓶瓶纯净水的陪伴下,隔上一会儿就在心里哼唱起什么歌来。吴幸福是一高兴就想唱,越唱越高兴了;心里难受时,也想唱,唱着唱着就舒坦了。吴幸福不知怎么就哼出了1980年代读高中时,同学都爱唱的一首歌。“我想唱歌又不敢唱,小声哼哼还得东张西望……”唱着唱着竟有了一丝苦涩,于是,赶紧就停下了,还埋怨自己:兴兴的嘛,咋就成这了,咋又和上学联起来了。吴幸福当年没上大学,去了化肥厂上班,虽说通过自学考试有了大学文凭,在厂里也成了坐办公室的人,可那一个藏得愈来愈深的大学梦,还是找机会就要提醒抑或伤害他一下,成了吴幸福永远的痛。
华灯初上。
冬日里,仿佛一切都沉静、寂静了许多,要为那个春天忍耐和积蓄力量。就连一向高调和张扬,总以为城市的夜生活是以它为标志和旗帜的路灯光,也像是有了一些谦虚,在依旧忠于职守的照亮里,总让人觉得有了许多可爱和温暖。
吴幸福和孙新的老地方在一条小街的一家小酒馆。多年了,隔上十天半月,最长不过一月,两人就想去那一家小酒馆流连。流连的是喝酒,是喝酒的形式,也是喝酒的过程和内容。通常吴幸福都有许多话要说呢,但是,举起酒杯,纵然这样一次小聚结束,也没有说出什么,只是扯一些闲话。吴幸福时常就觉得奇怪,心中的不快和阻隔,没有吐出半句,一场酒却给消灭了,而且还维持了好些日子的平静。等到死灰复燃,同样用酒去战胜。生活就这样循环,也这样重复,不觉间,就年过半百了。
小酒馆是二层楼,二层是包间,一层是十来张桌子。桌子是摆放整齐的,人却是过来过去乱乱地晃荡的。吴幸福时常就想,这多像课间时的教室,一排排、一行行,好整齐的桌椅哟,一下子因了同学们的横跑竖奔,一声赶一声嚷嚷,全都乱乱的。但乱是一种热闹和乐趣,一如眼前的生活场景。
吴幸福和孙新照例就坐在了临街的窗前。这晚点菜时,两人争了起来。本来就两样凉菜,喝完酒每人一碗酸汤面,就都滋润了。一个凉菜是豆腐干,他俩最喜欢的下酒菜,另一个菜,孙新要洋葱木耳,吴幸福要核桃木耳。
孙新说,洋葱防癌。
吴幸福说,核桃补脑。
孙新说,咱俩划拳,谁赢了听谁的。
吴幸福说,就按我说的。
孙新说,你咱恁犟嘛,补脑补脑,你一天忙啥事哩,你要动多大脑子哩,补补补。
吴幸福无语了,还头深深低了下去,还用两手捂住了眼睛,像是在打盹。
孙新说,你怎么了?吴幸福还是像在打盹。孙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眼睛直直地,大张着嘴,还双手像作揖似的举在胸前。
窗外的那两盏红灯笼还在欢快地红着,屋子里依然人来人往的,此声彼声的。孙新满脸愧疚的样子,说,对不起,对不起,我是猪,说着玩哩,你别……
吴幸福用手轻轻擦了擦眼睛,蓦地抬起了头,一笑,眼角的皱纹就紧紧地向有些红的眼睛挤去。说,没啥,没啥,就洋葱吧,喝酒吧。说着就给两人把酒杯倒满。
未料,孙新却哽咽了。端起酒杯,说,我该死,我不是人,我罚酒三杯。说着就两杯酒下肚了,又去倒酒。
6
孙新和吴幸福同岁,两人是高中同学。吴幸福学习好,是尖子生,没少帮助孙新。孙新大专毕业后分在了小城教初中,一步步看着吴幸福的厂子先红红火火,慢慢就不行了,再就没工作了。很心疼,很着急,却没有办法,只能时常感叹吴幸福的命运。
那晚的失言,让孙新后悔了好几天。吴幸福却没事似的,天天忙着不用动啥脑子的送水。只是孙新说高中同学要聚会,又让他不安。不安的不是他的工作,而是他的形象。头发白成这样子,咋到人面前去?那么染发吗?自己老是说没啥事情么,染啥发呢?给谁看?那这就是大事情呀,再还会有啥大事情?
吴幸福决定染发,张梅很兴奋,说你原来是等有啥事情了才染。
这天下午,吴幸福又踏上了这一条熟悉的小街。
几十年前,吴幸福在城里读高中,第一次理发,就在这条街,以后就一直在这条街。几十年了,吴幸福每次来,大都由于理发。几十年了,城在变,人在变,原来这一街有十几家理发店,不知从什么时候,慢慢少了,如今只有两家了。也不知是搬去别处,还是像这几十年来许多人一样,永远没有了。所以,吴幸福每次来,是理发,也是怀旧。看见理发店,就看见了年轻,看见了那一个清晰的、伸手就可触摸的大学梦;就看见了那时候工厂里红火的日子,他和张梅出出进进工厂大门的幸福和自豪。
其实,吴幸福留恋这条街,还因为那时候理发给他的温暖和慰藉。
那时候,理发的多是年轻漂亮的女孩,现在不知怎么,全是中年女人,有的还是小伙子。时常,他都在这条街要转几个来回,目的是寻找漂亮点的女孩,还要没有其他人。终于目标出现了,赶紧进去,于是,就边理发,边和女孩闲聊。其实,也没说出什么,最多也就开个玩笑。但于他却是重要的,觉得很舒畅的。尤其刚顶替上班,心还没有稳下来,还没有对象的那些年。觉得很孤苦,很压抑,很无聊,每月理发就成了一个重要的甚至神圣的日子,让他期盼着、激动着。
又到那个理发店了。吴幸福刚要进门,孙新过来了。于是,在理发店门外,在一棵寒冬里孤零零站着的梧桐树下,吴幸福停住了脚步。
孙新说,同学聚会没给你通知吗?
吴幸福说,没有。
孙新说,哦,肯定是忘了。
吴幸福说,是啥时候?
孙新说,昨天呢,也没啥意思,就是吃顿饭。
吴幸福一愣,说,你不是说月底吗?这还有十来天哩。
孙新说,不知怎么就提前了。唉,那是闲事,你是要理发吗?
吴幸福说,不是,没事转转。
7
张梅是城里人,当年和吴幸福在一个厂上班,还是厂子弟,中专毕业。吴幸福人善良,有知识,有教养,还爱学习,又长得浓眉大眼,高高大大的,张梅就铁了心要跟吴幸福,家里怎么劝也不行。还说如果不让她跟吴幸福,她就独身。很多年后,想到当年张梅不嫌他家里可怜,和他一块分担的壮举,吴幸福都心怀感激。两人都下岗后,尽管生活艰难,两人都四处打工,辛辛苦苦,家里却永远是和睦和温暖的。尤其是吴幸福,再苦再累,只要一看到张梅,就什么也没有了,有的只是好好向前进的动力和活力。
那天又没染成发回来,张梅见吴幸福有心事,就没再问染发的事。但吴幸福憋不住了,说,我还是学习尖子哩,人家聚会却没通知我。
张梅一笑,说,聚会能吃还是能喝?那都是混得不错的人搞的游戏,说穿了,就是显摆呗,你去了还是受气。
吴幸福说,你到底是有文凭的人,你这一说,我还真觉着那没啥意思。
张梅说,自己的日子自己过,有钱了多花些,没钱了少花些。那种场合,你去了也没啥共同语言,尴尬一回。
吴幸福说,幸亏没有染发,要不白忙活了。
张梅说,你想染发你就染,像咱这年龄谁不染发,别染个发就像是一件重大事情一样。
吴幸福说,别人咱不管,咱是啥人,染那发有啥用处?
张梅说,你又来了,你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么,怎么在染发上就成了一根筋。
吴幸福说,说到底咱没啥事情么,有事了不用你说我就染发。
张梅说,那你就等吧,耐心等待吧,等一个什么事情出来。
两人正说着,孙新电话来了,让去喝酒,还一定要张梅一块去。
8
隆冬时节,一阵一阵的风儿,早已吹完了树上的地上的叶子,没啥吹了,或不耐烦了,也知道那一面面墙,一辆辆车,你吹也没啥用处,人家就压根就试不着冷,而人又最怕冷,所以就把力量全用在了冬日里大街上的人们。
小酒馆靠窗的位置有人了。吴幸福心说,人变了,地方也变了。这晚孙新坚持要加一盘牛肉,还要一个酸菜鱼和排骨,一瓶红酒。可是,两个男人端着苞谷烧和张梅端着的红酒刚碰了杯,张梅电话响了,是父母亲来了,在家门口等着呢。
张梅走了。吴幸福说,这是一种注定吗?从来都是咱俩一块喝酒,终于张梅也加进来了,可是还是走了。
孙新说,世上的事没有不是注定了的。张梅是你的贵人,张梅有你也是她的福气。
吴幸福说,有啥福气?我叫幸福,却姓吴,还是无幸福。
孙新说,你别嘴上给我绕口令,其实心里兴着呢。人这一辈子,有一个患难夫妻比啥都重要。
说着说着,也就在一斤苞谷烧剩下一小半的时候,孙新说,赵瑶要回来了。
吴幸福夹了一块牛肉刚到嘴边,猛一惊,牛肉就掉到了桌上。
孙新说,看把你激动的,到了嘴边的肉都不要了。
吴幸福说,你再说一遍,谁回来了?
孙新说,赵瑶,远在广州的赵瑶,你的崇拜者赵瑶。
吴幸福说,她回来干啥?
孙新说,衣锦还乡。不过对你是例外,她再牛也不敢牛到你面前。
吴幸福说,各干各的事,没有什么牛不牛的,也是与咱无关的。
孙新说,与咱是无关,可是要叫咱喝酒。
吴幸福说,要去你去,我不去。
孙新说,还没叫呢。但时间已经定在了后天,大约明天会通知吧。你当然是种子选手。
吴幸福说,我还是不想去。
其实,说归说,在吴幸福心里,刚刚听到赵瑶的名字,就开始憧憬了呢。
孙新劝了一阵,什么人要向前看,什么你们当年毕竟好过一阵,等等。吴幸福觉得自己不该欺骗孙新,就再没言语。两人又专心喝酒,从来不在公众场合划拳的吴幸福,一定要和孙新划拳,觉得自己又重温青春年华。
9
赵瑶是干部子弟,优越的家庭条件,加上又学习好,人长得好,走到哪里都有羡慕和追踪的眼光。但赵瑶的学习好却和吴幸福差了许多,虽然一个是第一,一个是第二。吴幸福那叫独领风骚,根本没有后来者。于是,就简单了,对谁都不冷不热的赵瑶,对吴幸福却极尽殷勤。一有时间,就寻吴幸福,只要有机会,就要和吴幸福在一起。吴幸福那时同学们都叫他活雷锋,当然是对同学们学习的帮助,而帮助最多的还是赵瑶,因为赵瑶找吴幸福的时间最多,而别人看吴幸福忙着,也就只有等了。青春年少,时间长了,赵瑶就有了爱慕的意思了。但吴幸福却很清醒,不只是怕影响学习,主要的还是自卑,深深的自卑。
这晚,吴幸福无眠。人常说,睹物伤怀。但睹物不只是伤怀,还可以凭吊,还可以纪念嘛。吴幸福很后悔,那件当年最流行的蓝白相间的海军衫,给了弟弟。那是他退学时,赵瑶哭着给他的,说是他们友情的一个见证。
那晚,学校的操场上空荡荡的。那时城市的灯光还会被天上的月光战胜。月儿高高,月的柔辉在秋风地掠过里有一些冰凉和凄凉。赵瑶说,你给我一个吻吧,我会永远想你的。说着就在月光的朦胧里和不远处教室灯光的偷看里,闭上了眼睛。可是吴幸福却跑了。多年了,每每想起那个操场,那一片月下的赵瑶,吴幸福都有一种悲伤……
吴幸福好不容易睡着了,梦里却是赵瑶和大家聚会的场景。吴幸福是一身藏蓝色的西装,鲜红的领带,雪白的衬衣下面还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的海军衫。头发当然是刚刚染了的,没有了白头发,真是年轻精神呢。孙新说,起码年轻10岁。赵瑶是一身天蓝色套裙,当年的披肩长发,依然在飘逸着。总是笑着的两个酒窝依然温情和妩媚。吴幸福跑着,赵瑶也在跑着,就像1980年代电影的爱情戏,总有两个男女在你追我赶的。只是,他们是相向而跑,不是追,是迎接,是相会……
第二天一大早,吴幸福就去了那条理发的小街。理发店的门还没有开,一位老大爷拿着收音机听,吴幸福突然就被吸引住了。
收音机里说,广州著名企业家、我县第一中学1985级学生赵瑶女士,昨日在县上领导的陪同下,参观工业园区。还说了些什么,忽然,一辆车按着喇叭呼啸而过。吴幸福正急着,收音机的声音又清晰了。说是赵女士的三日行程圆满结束,昨夜已乘机抵达广州。